李宇博：西班牙：首个左翼联合政府的现状与前瞻

文章来源：《广东党建》2020年第4期    发布时间：2020-07-16　　

　　2019年是西班牙政坛极为不平凡的一年：短短一年内进行两次大选，却都未能产生独立组阁的多数党。4月的第一次大选，工人社会党以29%的最高支持率获胜，但因没能取得议会半数以上席位而无法独立组阁。由于工人社会党坚持谋求独立执政，联合组阁难产，于是西班牙在11月进行了第二次大选。工人社会党以28%的最高支持率再次获胜，但依然没能获得议会过半数席位。经过多轮协商谈判，工人社会党最终与“我们能”党共同组阁，并于2020年1月正式组建联合政府，成为西班牙实行民主政治以来首个左翼联合政府。这两次大选，折射出西班牙政党政治格局近年来所发生的一些巨大变化，也预示着西班牙未来政治走向将出现更多的新问题和新挑战。

　　传统大党辉煌不再

　　西班牙自1976启动政治转型以来，以工人社会党和人民党两党轮流执政为特征的民主政治发展已经历了40多年。

　　工人社会党是西班牙的一个老牌中左翼政党，早在1879就已成立，加入过第二国际，并曾在西班牙内战时期的1936—1939年间与共和党、共产党一起组织过联合政府。佛朗哥实行独裁统治后，工人社会党被宣布为非法，被迫转入地下，直到政治改革开启后才于1976年重新获得合法地位。在此次组建联合政府之前，工人社会党曾六度执政，形成了两个连续执政的时期。第一次是1982年至1996年，工人社会党在两次石油危机带来的经济衰退中上台，又在世界经济危机带来的货币风暴中失去执政地位。为了适应国内外形势的新变化，工人社会党进行了政党的意识形态调整，由社会民主主义调整为共和主义，终于2004年再次执政，开启第二次连续执政时期，直至2011年大选再次败给人民党。

　　人民党是西班牙的一个传统中右翼政党，原名人民同盟，于1977年西班牙民主政治初期创立，1989年改名为人民党，政党意识形态属于保守主义、基督教民主主义，执行“中间改良主义”路线。人民党在1996年首次大选获胜的时候，就未能获得议会绝对多数席位，采取了与其他民族主义政党联合执政的方式。2000年大选的时候人民党到达历次大选的巅峰状态。在2019年4月的大选中，人民党支持率从2016年的33%跌至16.7%，得票从790万张跌至440万张，获得议会的66个议席创下了该党1982年以来的最低纪录。在11月的大选中人民党支持率略有回升至21%，但也仅获得88个议席。

　　总体而言，两大传统政党双 双“跌落神坛”，在2015年之后的历次选举中，两党都无法再重新演绎过去的辉煌战绩。因此，西班牙两党轮流执政时代一党赢得绝对多数选票并能独立组阁的政党政治局面被彻底打破。

　　新兴政党异军突起

　　在2019年两次大选中，新兴政党“我们能”党、公民党、呼声党表现十分抢眼，极左翼和极右翼两大力量此消彼长，成为重塑西班牙政党政治格局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我们能”党是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中兴起的欧洲民粹主义激进左翼政党中的典型代表，创造了欧洲政党发展史的诸多神话：2014年3月成立后不到一天时间，就获得5万名线上支持者；成立后20天，有10万人加入其中；2015年议会选举中一举获得高达20%的支持率和69个议席，成为西班牙第三大政党，直接挑战了西班牙既有的两党政治格局。“我们能”党以“新霸权”和民粹为话语体系和理论战略基础，在西班牙遭遇主权债务危机形势下高举“反资本主义全球化、反西方传统精英政治”等旗帜，采取平行组织的新社会运动民主形式，充分利用网络作为动员工具，吸引了大批年轻且激进的支持群体。在2019年两次大选中均为议会第四大党。

　　公民党创建于2006年，原是加泰罗尼亚自治区地方性政党，宗旨之一是反对该地区的分裂主义情绪和主张，自创立以来陆续兼并整合了30多个右翼中小政党，成为仅次于人民党的第二大中右翼政党，因此该党的兴起曾一度减缓了西班牙极右翼势力的壮大。公民党在2016年大选中一跃成为议会第四大党，在2019年4月大选中继续上升为议会第三大党，但在随后的11月大选中因呼声党的崛起而流失大量选票。

　　呼声党创建于2013年，口号是“让西班牙再次伟大”，主张反对多元文化、女权主义和不设限的移民活动，属于极右翼政党。在2018年西班牙安达卢西亚自治区议会选举中，呼声党首次斩获议会席位，这也是西班牙自1976年以来极右翼政党首次进入地方议会。紧接着，呼声党一路高歌猛进，在2019年11月大选中一跃成为国内第三大党。这意味着极右翼势力在西班牙的抬头与壮大。

　　同时，2019年两次大选还加剧了西班牙政党碎片化的趋势，能够在议会拥有议席的政党数量不断增加。在4月的大选中，西班牙众议院的350个议席在15个政党之间分配，而到了11月的大选变为在19个政党之间分配，能够赢得选票的政党更是多达66个。不同政党之间的意识形态分歧严重，缺乏共识政治基础，而且在竞选过程中都偏好单独造势，加剧了选票的分散性，导致最终无论是左翼阵营还是右翼阵营都难以形成绝对优势气候。

　　联合政府喜忧参半

　　两次大选的数据显示，左翼阵营中的工人社会党和“我们能”党支持率和议席数都有所下降，而右翼阵营中的人民党和呼声党上升势头却十分明显。为了打破看守僵局，维护左翼阵营的优势，工人社会党在11月大选过后，终于放弃了独立执政的思维，开启了与“我们能”党的建设性协商进程。一方面，工人社会党在未来政府权力体系安排、竞选纲领等多个方面做出了妥协，另一方面“我们能”党则在加泰地区独立问题上接受了工人社会党提出的通过谈判达成和解的温和主张，双方最终达成名为“进步联盟”的联合执政协议。2020年1月12日，西班牙左翼联合新政府正式组建，政府成员规模从18名扩大至23名，任用了4名“我们能”党成员。

　　新政府成立之后，推出了系列新政策。首先是努力改善群体民生状况，包括批准提高最低工资的法案和上调了公务员薪酬等。其次是在加泰地区问题上，努力寻求对话和解之路。再次是积极应对气候问题，保障公民健康，发布了《气候紧急状况宣言》。总体而言，新政府迄今推出的政策更侧重社会公平、社会保障、中央与地方关系、对外事务等方面，但对如何促进经济增长，提升国家竞争力，推动改革等方面尚未拿出明确方案。

　　纵观危机后的欧洲，政党联合执政已成为一种政治常态，此次西班牙的联合组阁也成为其中之一。新政府的成立有以下几个积极影响：一是突破了两党之前分歧巨大、缺乏互信的困境，一定程度上弥合了两大左翼政党之间的政治隔阂。二是有效地缓解了西班牙政党碎片化趋势对其政党政治格局带来的不确定性冲击和分裂危机，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政治稳定器的作用。三是新政府的各项措施和行动计划，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长远目标相吻合，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欧洲乃至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内涵和实践。

　　但同时，新政府以及西班牙政党政治趋势也存在不少问题和令人担忧的地方。一是联合执政的两党之间依然存在比较明显的差异，包括政党理念、组织形态、政策取向、动员方式等方面。二是国内左右翼阵营之间的矛盾有进一步激化的趋向，尤其是在处理加泰地区独立问题上，新政府的温和做法遭到了以人民党为首的右翼反对党派的激烈抗议，双方会谈未取得任何成果，分歧尖锐。三是极右翼势力的发展和壮大，引发了国内不少民众的担心。四是西班牙的经济社会发展长期存在严重问题，高失业、高通胀和高赤字三大顽疾一直未能得到有效治理，因此新生的左翼联合政府想要巩固执政地位，还需推出切实可行、效果显著的改革措施和政策大餐。 

 作者单位：广东省委党校党史党建教研部